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楼诚衍生|何许】夜深沉(三)

三.


晚上,何鸣和他爸相依为命地观看电视,其实也不为别的——这些天他睡客厅,面前就是家里的电视,想不看都不行。何冀初的看电视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八点多看中央八台那种根红苗正令人精神亢奋的主旋律电视剧,九点看一次晚间新闻了解国内外大事,将近十点他关了电视,准点去睡觉。倒是前几天有几个他从前挺喜欢的电视剧在卫视台播,展现了一个带着儿子的农村妇女自立自强敢闯敢拼的故事,还有一对被分隔在香港和北京的一对老兄弟聚聚散散最后庆贺香港荣归的事儿。何鸣原来对这些没兴趣,他爸看,他也只好跟着看,有些东西细品之下还挺有意思。但其实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太无聊了,他每天在家待着,想起来的时候就吊吊嗓子练练功,其实也等同于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人在无聊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很有意思,但其实何鸣无聊得很恐慌,他心里不再想唱戏了,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好。


许一霖却很忙,他几乎天天都跟着何冀初出去逛,回家以后,何鸣还看见他在灯下写日记呢,有时候这孩子还会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摆出点架势。他以为别人看不见,其实这是何鸣自己的地盘儿,门上的玻璃有布帘子当着,可很薄,晚上被灯光一照,客厅再黑着灯,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全都看得清楚。何鸣在客厅里睡着,就会对着那道晃来晃去的细瘦影子浮想联翩。许一霖似乎特别擅长自娱自乐,实际上个性内向的人都有这个本事,能够自己一个人待着,做很多事情,可究竟爱不爱这份孤单可就说不准了。但何鸣觉得这也是种天赋,他也看出许一霖那身姿更偏向于一位柔情似水的旦,绝非雍容大气的杨贵妃,更适合可爱稳重的杜丽娘。


许一霖是被家里惯着的,他是在蜜罐儿里泡大的孩子。他在何家这些日子里,他爸爸隔三差五就给他打来电话嘘寒问暖,还经常寄来些吃的玩儿的,他听说老何家的儿子回来了,就寄了些前些天跑货时带回来的美国免税酒,日本免税烟,泰国的手撕菠萝,叫许一霖送给人家,以维护关系。何鸣有时候觉得他们家对许一霖的关爱有些过度了,其实这么大个小伙子,身板儿再弱,也不能当女孩儿一样养着,否则以后可怎么独当一面呢?他什么也没说,因为被娇惯出来的许一霖身上全然没有富家子弟那种骄纵跋扈的劣性,却很有教养,很温柔,这种性格像泡在温水里一样,会让人觉得很舒服。何鸣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在跟女孩子相处的错觉,不,现在就算是女孩子,脾气也可大了,她们都比不上许一霖。


许一霖还特别爱看书,他在的这些日子里,何鸣看见自己的房间里多了好多好多从来都没听过名字的书。


星期二,何冀初有事要出门一趟,戏曲界混到他这个地位的,到了老还要时不时发挥点余热,给行业当当吉祥物,充充门面。他先前被北京某戏曲学校聘为名誉教授,这天要去趟学校里参加一个什么活动,一整天都不在家。这对于何鸣这个待业青年和许一霖这个失学少年而言就是个休息日了,何鸣正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许一霖抱着本厚厚的书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何鸣哥,因为我睡了你的房间,害得你睡客厅这么多日子,要么从今天起咱俩换换?我睡客厅,你回房间去。”他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许一霖的坐姿特别有意思,不管坐在哪儿,要干什么,永远都是双腿并拢,腰板挺直,从来不靠椅背,两只手还要规规矩矩搁在膝盖上,充满了旧社会那种封建家庭的严格礼数似的。何鸣每次见他这么拘谨,心里都特别想笑,他抬手换了个台:“怎么突然说这个呀?我睡客厅挺好,透气性强,敞亮,你别跟我瞎客气。”


“不是我客气,我是觉得本来就应该咱俩轮流睡卧室,我借住在你们家里,何叔叔和你对我帮助已经够多了。我知道睡客厅其实很麻烦,人来人往的,不管多早,只要有人起床了,必然会把你给吵醒。”


“哦,那怎么办呢?卧室的床只有一张,不是你睡就是我睡。看你那弱不禁风的,睡客厅?先不说这地方经常跑风,就按你刚才讲的那些情况,准保让你精神衰弱睡不着觉,到时候我们爷儿俩还得忙着抢救你呢。没必要,真的,我睡哪儿都一样。”


许一霖不说话了,他想了好半天,转身进了屋内,过了一会儿拿着几本书出来了,小心地看着何鸣的脸色说:“那你得收下这几本书,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何鸣拿过来翻了翻,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金庸《天龙八部》,柯南道尔的《冒险史》,以及非常著名的《呼啸山庄》。他笑笑:“这几本书我都能全文背诵并默写了。”


许一霖叹了口气,怪没劲地抱着书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不知道是不是何鸣反应过度,他觉着许一霖光是抱起这几本书都有点费劲似的,突然很不忍心起来。他从沙发上一踢腿坐起来,说:“但我想看点儿别的,你有吗?我自己挑挑看。”


许一霖的眼睛顿时放出好多道光来:“你来看看吧,想读什么就拿什么。”何鸣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这房间里摆了特别特别多的书,可一点都不凌乱,甚至可以说是纤尘不染了,许一霖那些衣服,规规矩矩地挂在衣柜上。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让一个新人住了些月份,却好像变陌生似的。何鸣插着口袋弯下腰,略略扫过那些书脊,他其实对看书没多大兴趣,却不忍心扫了许一霖的兴。心思单纯的人总是像他那样,他们自己喜欢的,总会以为别人也喜欢,于是就会不遗余力地想跟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何鸣随便看了看,挑了本没听过名字但看起来很高深的米兰昆德拉的《不朽》(当然是不会看的)。


“每天闷在家里看书,不觉得烦吗?你来北京这么久,印象中也没出过几回门吧。”何鸣夹着书懒懒地逛游到客厅里,随便翻开书页哗哗地翻,“这才上午,我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之前来过北京么?军事博物馆,动物园,科技馆,想去哪个?”


许一霖靠在卧室的门框上,兴高采烈地笑了:“我没来过北京——都想去看看!动物园好玩吗?我想看看动物。”


“就猜到你会选这个。动物园挺好玩的,里面还有个海洋馆,特别大,很漂亮。”何鸣一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劲,当导游他擅长。


二十分钟后他们出门了,许一霖背了个双肩书包在身上,里面装着他今天一天要喝的药,水壶,面巾纸,雨伞,钱包等等。何鸣什么都没拿,就带了个扇子,见许一霖一副将行万里路、装备齐全的样子,直接就笑了:“什么呀,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不是要出去玩么?都要用的呀。”许一霖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又不是去野炊,还这么大包小包的……”何鸣忍住笑,朝他伸伸手,“把包给我背着吧,这么多东西,累不死你。”


“我自己能行。”许一霖有点儿逞强般地抬步向前走了。


何鸣抿嘴一笑,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背包背在自己身上,掂了掂还真有点儿重,不知道这小家伙装了多少东西进去。许一霖急了,作势要去抢,被何鸣呼撸了一把头毛儿后推到一边,何鸣迈开长腿就大步往前走,许一霖只好跟上。


鹰与秃鹫高高地盘踞在粗壮的枝桠上,仰望着上头被铁丝网隔绝的天空;长颈鹿呆板而无神地扭动着脖子,接受着游客递过来的树叶大嚼;大象满身暗淡的泥巴,无精打采地荡着长鼻子在光秃秃的草场上走着;狮子与老虎,显得老态而困乏,摆动着略显肥胖的身子在石头上漫步。


夏日已来了,天儿还不是那么地炎热,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着一丝丝风,碧空如洗,这样的天气让温度对人的影响降到最低,可让人全身心地关注眼前的事情。


许一霖正蹲在地上抚摸一只正在啃胡萝卜的小白兔,一下一下的,就像在触摸自己的孩子。


何鸣站在旁边四顾着,这是小动物园地,集合了很多性格温顺,体态可掬的小动物们,供游客和它们亲密接触,除了他们俩外,大部分都是年纪很小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挑逗着那些彷徨无措的生物。


“买点什么饲料的喂喂它们吧,我去买。”何鸣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掏钱包。


“不用了,人家有东西吃呢。”许一霖抬起头来,指着那大半根胡萝卜。他叹了口气:“人们为了从他们身上取乐,一直一直不停地喂食,好像它们只会吃东西一件事儿似的。”


“原则上来讲,动物园里的所有动物都只会一件事情——被人们观赏和戏弄。”何鸣望了许一霖一眼,神情严肃,“安全吗?固然很安全,可这份舒适就意味着失去本性和自由,这是长久的痛苦。”


“下次我不愿意再来动物园了,看着心里难受。”他们两个从小动物园地往外走,许一霖看上去有点泄气,或许这儿和他一开始想的就不一样吧,上次逛动物园早已忘记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他年纪小,和动物之间总觉得有种彼此隔离的感觉,因而可以顺理成章地高高在上,而当一个人彻底不把一件事儿当事儿的时候,就会表现得格外亲善友好并且毫不在意。如今又来动物园,许一霖看着那些动物,总不由想起自己的命运来——在家里,在学校,所有人都不把他当自己人看,而更愿意把他当成一件易碎的玻璃艺术品小心翼翼地供着,可他又不可能听不见那些小心翼翼的背后他们的议论纷纷。在其他人眼里,男人把他当女人,女人又把他当男人。他就是笼子里的那些动物,被笼子隔着供人类观赏,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何鸣后来又带着许一霖去了海洋馆,巨大的玻璃墙后边,游弋着千姿百态的海洋生物,许一霖仰头望着他们,面庞被蓝幽幽的光芒一照,眼神里的忧郁和悲苦分外明显。


何鸣见他一脸郁闷,有点儿害怕,他在想,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难道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应该呀。经过一家纪念品商店的时候,何鸣跑进去,过了一会儿手指上悠着一个白色小海豹样式的挂件走了出来。


他把它挂在许一霖的书包上:“你瞧这个,长得真像你!喜欢吗?”


许一霖有点不知所措地点点头,连声说:“喜欢,喜欢!”


他们提前回家了,没去看海豚表演。


何鸣一回家就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汽水汩汩而饮,一面审视着冰箱里食物考虑等会儿要吃什么。他们俩中午没在动物园吃饭,俩人都对那里面不合理的远高于市场价的食物价格有点儿不满的倔强,认为那和抢劫没什么分别,宁死不吃嗟来之食。所以何鸣决定早点做晚饭,他在回来的路上就看到许一霖面容苍白,额头上一直冒虚汗,心里暗自叹气。


他最后还是决定去征求一下许一霖的意见,一走出厨房,就感到客厅里有点不同寻常的空旷,再一看自己的卧室门,原来许一霖已经费力地吧那张折叠床拖进卧室里去了,此时正气喘吁吁地抱着被褥往房间走。何鸣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客厅,把他手里的东西都夺下来:“你要干嘛?”


许一霖擦了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已经被紧挨着床摆好的折叠床铺上,仰头看着他笑:“何鸣哥,我想了半天,觉得把你这床铺搬进来也可以。在卧室里,不吵,也不冷,多好啊。”


“那成,咱们哥俩也别互相假惺惺瞎客气了。”何鸣连连点头,“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是最两全其美的,真高兴你这么体贴,替我考虑睡觉大事,我前几天还睡的不大好呢!睡一间屋也没什么的,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倒觉得这样还能使彼此的内心更贴近呢。”


TBC


高级的撩汉手法,要义在于拨动对方的心旌而不自知………

照例 @mimi剑雨秋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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