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just a burning memory.

【楼诚衍生】无言歌(十九)

按理说一年到头,春节是最喜庆的时刻,可上海的春节,反倒不如往常热闹。就像今年的陈亦度家,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冷清,这与人员多少无关,只是全国人民都在阖家团圆,而陈亦度却只有他与他妈。这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们两个,原来那个家已经散掉了,虽然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强颜欢笑,但事实如此,无可避免。大年三十那一夜,他们是在外婆家过的,小姨和姨夫带着孩子来,一家人吃过年夜饭,聚在一起看了会儿春晚,但是小孩子熬不得夜,不到九点就开始哭叫不已,夫妻俩便先行离开了。剩下陈亦度和罗子君陪着外婆,看电视到十一点,纷纷觉得没意思,便各自去睡了。外婆家面积不大,他妈妈和外婆睡一间屋,陈亦度自己睡另外一间。陈亦度知道他们母女俩要彻夜谈心,非常知趣地把房门一关,躺到床上刷手机去了。

这间屋背阴,平时不住人,床上一般被用来堆放包袱杂物。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冷,外婆给陈亦度支了个小太阳,可小太阳也只能照料到一小块地方,也不敢离床太近,担心起火。陈亦度身上除了被子还搭着一条毛毯,并且把自己的羽绒衣都盖在身上了,脚底板仍是冷。他刷了会儿朋友圈,不少同学都和家里人到热带去过冬了,又住大酒店又日光浴的,大部分还是在晒年夜饭和家庭合影,看着热热闹闹的。陈亦度觉得心烦,索性不再看了。他爸爸给他发微信消息,要他注意着点手机短信,凌玲,以及他,给了陈亦度一笔数额不小的压岁钱,一共一万块,一起打到了陈亦度的个人账户上。同时,陈俊生仿佛提醒似的又说了句:“明天初一来家里吃饭,爷爷奶奶也会给,不过是现金。”陈亦度没有回复,把聊天界面给关了。

现在才十一点,往常这个点钟他是不睡觉的,放假睡得更晚,是以陈亦度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他闲的无聊,开始给各个好友亲朋编辑祝福消息,点开贺涵的头像,他心里一动,在聊天框里写:祝贺涵叔叔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天天开心越来越帅。

没想到贺涵几乎是秒回,他说谢谢,几秒之后,他还问陈亦度为什么还不睡。

陈亦度:年三十,不都要守岁吗?

贺涵:早睡早起长身体。

陈亦度:你不也没有睡,人到中年,更要注意身体。

贺涵:你做什么呢?看春晚?

陈亦度:没,今天在外婆家,老人睡得早。

陈亦度:房间里好冷。

陈亦度:你做什么呢?也跟父母一起?

贺涵:我一个人在家。

一个人在家?陈亦度这才记起,他从不清楚贺涵的家庭情况,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不知道他是否有兄弟姐妹。贺涵是光鲜而独立的,他不像他爸爸,还要时刻为家里的一地鸡毛发愁费神,人一旦背上家庭,个性就变圆钝了,二十四孝,冬温夏清。陈亦度想起自己曾经讨厌过几个作家和艺术家,都是因为他们有了孩子。

陈亦度:好可怜,像我一样。

贺涵:不可怜。

贺涵:自由。

陈亦度:可怜,但不自由。

陈亦度:我说的是我自己。

贺涵:你妈妈和外婆都睡下了?

陈亦度:应该,我不太清楚。

贺涵:把外婆家的地址发给我一下。

陈亦度:做什么?

陈亦度:[向您发来一个定位]

贺涵:其实你可以选择不可怜且自由,咱们两个一起跨年。

贺涵:我家里还有些烟花棒。

陈亦度:真的假的。

贺涵:你现在换衣服吧,等我消息,你就下楼。

陈亦度:你哪里来的烟花棒?

贺涵:之前请朋友开派对,他们留在我家里的。

陈亦度:我想我要先请示我妈一下。

陈亦度:明天还要去我爸家。

贺涵:决定权在你。

陈亦度的心开始砰砰跳,他坐起身来,已觉得不那么冷。他很快地换好衣裳,洗了把脸,悄无声息地装好手机和钥匙,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朝着主卧看了一眼,门后安静如海,家里人似乎都已熟睡。可外面的世界还是节的世界,间或从窗外传来爆竹声和欢呼声,陈亦度注视着外边的夜空,各式各样的焰火在上边炸裂开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影子。所有美丽都维持一瞬,紧随其后的便是新的美丽。陈亦度有些出神,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来,贺涵已经到楼下了。

这感觉就像逃课,或者说私奔。陈亦度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轻手轻脚地踏出门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很昏暗,可陈亦度下楼的速度很快,像是失去控制的马车,向下跃的时候,既轻飘飘,又带着点儿不管不顾的狂热。

他出现在楼下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了,毛线绒帽下的额头与鼻尖,微微发了层细密的汗。

贺涵的车就停在小区对面的人行道边,这是一间老式小区,巷弄弯曲,车子开进来易而出去难。外婆家的这栋楼周围还有其他几栋楼在围绕,因今夜除夕,不少人家都还亮着灯,楼下还有些人,一起放着没什么杀伤力的彩花。

陈亦度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喷着火星儿的礼花,沿着巷子冲到小区外头去。

贺涵正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大箱子东西,陈亦度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贺涵转过头,朝他一笑:“害怕这些么?”

陈亦度摇摇头:“不怕。”

贺涵从一个纸袋子里取出几根烟花棒来,递给陈亦度拿着,他自己也举着几根,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机,叮嘱道:“拿远些,小心烧到手。”

“哎。”

点燃了第一根,其他挨着的几根便很快被引燃,火星子变作一簇花团,颇为耀眼地闪烁着。陈亦度乐得大笑,在半空中挥着手臂,烟花变得分散而飘荡,照亮了更多地方。

贺涵也把自己手里那捧点燃了,跟着陈亦度一块儿大呼小叫。

陈亦度听说这个能在半空里画出字儿来,想试试看,点了好几根,全都失败了。再伸手往后备箱里一摸,烟花棒已经没了。

“没了啊。”他有些挫败地软下声音来,望着贺涵。

“本来就是剩下的,这个没了,还有别的。”贺涵笑着扔掉自己手里那几根燃尽的烟花棒,又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六角形盒子,“这个应该也挺漂亮。”

他让陈亦度站的远点儿,把烟花搁在一处空地上,用打火机点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到陈亦度身边。两人眼见着引线上头的火星明明暗暗,屏住了呼吸等,但火星子慢慢归于湮灭,好半天,什么响和亮都没听到。

“没点着。”贺涵看了一眼身后的陈亦度,说着就要往前走几步,“我再去点一次。“

“等一下!”陈亦度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去了吧,我听说这种哑炮容易出事故。”

“这个算礼花,没什么危害的,放心。”贺涵远远地站定,蹲下身子,伸长了胳膊又点了一次。

这次的烟花燃得很快,五彩斑斓的火星跟喷泉似的往上冒,越窜越高,贺涵和陈亦度站在一处,两人齐刷刷地仰头,用目光去追随焰火。

陈亦度偏过头,见贺涵正注视着夜空中的光亮,侧脸面孔上阴翳与光源交织徘徊,但瞳孔里头始终发着光。此刻他微微眯着眼,似乎被眼前的事物带入到一场遥远的回忆里。

陈亦度的胸腔里慢慢被一股暖流所填满,半晌,他突然问:“贺叔叔,你在许愿吗?”

贺涵被他这么问,不由地一愣,不远处的烟花也渐渐熄灭,他看了看陈亦度,便笑着说:“是啊,我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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